“你也可以杀人灭口,但申氏已经进了临清营,你再想杀人灭口也没有意义了,除非你能把知道此事的人,全部杀掉,否则太子一定会把真相调查出来。”
“文官有句话,叫思危,思退,思变,你现在可以退,可以坦诚所有的罪行,咱家以为,太子不会杀你,但你这一辈子休想再复出。”
“要想保住现在的爵位,你其实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戴罪立功。”
“如果三天之内,你能剿灭王俊,端了他的老巢,立下大功,就算你杀良冒功,太子也拿你没办法。”
“剿灭王俊不可能,那你就只能从临清城里想办法了。”
刘泽清清楚记得李晃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意……
“进城!”
一声清亮的口号将胡思乱想的刘泽清惊醒。
“遵令!”
刘泽清答应一声,亲率五百亲兵亲自在前开路,吴甡,巩永固,田守信等人簇拥着太子,五百武襄左卫左右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入城。王永吉邱祖德等本地官员急忙跟上。
京营大军则在城外十里扎营。
和路上经过的城池不同,临清城是京营大军此行的节点之一,除了接纳江南的军粮,同时也要在这修整一二。
朱慈烺注意到,临清城城墙并不算高大,但却相当繁华,不说城里,只说在城外的运河两边就聚集了大量的商户和民居,市肆栉比,有肩摩毂击之势,岸边的码头船只密集,往来的舟楫穿梭不停。
怪不得在这个时代,临清会和广州成都并列,是仅次于苏州南京北京的大型城市之一呢。只看这阵势就能知道临清的繁华程度。另外,临清仓可存粮300万石,是大明朝最大的粮仓。临清钞关的税收也是全国之首。不夸张的讲,临清就是大明朝的一个钱罐子、粮袋子。可惜这样的繁华地点在崇祯十五年末被建虏攻破,一通烧杀抢掠之后,几乎变成了一座废墟。
街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想要一睹太子风采的百姓,山东镇和当地卫所兵的军士沿街维持秩序,以免有人冲撞太子的车驾,最前面则是临清州衙的衙役鸣锣开道令行人让路。
但怕什么来什么,刘泽清的五百兵刚过去,右边街道忽然掀起一阵骚动,几名劲装汉子和守在街边的军士发生了冲突,推搡之中,一名妇人趁机冲到街心,双手高举诉状,望向太子殿下的车驾,撕心裂肺的高喊:“冤枉啊!太子殿下,民女丈夫冤枉啊!”
闻言,山东本地官员都是脸色大变。
这是叩阍啊!
从古至今,拦截官员车驾喊冤的事情层出不穷,而如果拦的不是官员,而是皇帝,就叫叩阍
太子虽然不是皇帝,但他是储君,又有代天出征,处置地方官员的权力,因此说是叩阍也不为过。
关于叩阍,朝廷是有规制的,凡诬告者,仗一百。
如果是告“谋逆”,更是有反座的严厉惩罚,
因此除非是有天大的冤枉,否则绝没有人敢轻拦皇帝和太子的车驾。
治下有冤案,当然是官员的失职,所以山东官员们一个个都胆战心惊,
尤其是巡抚王永吉,额头立刻就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妇人忽然喊冤,把维持秩序的官兵吓了一跳,几个军士拉住那妇人,扬手就打。
“住手!”
马蹄声急促,三骑风驰电掣而来,当先一人高声断喝。
几个兵丁慌的回去看,却见一名全身甲胄的将领带着两名锦衣卫急匆匆而来,他们不认识将领是谁?但却认识锦衣卫那独特耀眼的衣装,于是连忙停下,心知坏了,这里的小骚动终究是被太子殿下发现了。
策马而来的正是驸马都尉巩永固。见身体羸弱,衣衫褴褛的一个妇人被几个兵丁拉扯的快要站不住,他顿时就怒火中烧,恨不得抡起马鞭,在这几个兵丁的脸上狠狠抽上几鞭,不过终究是忍住了,勒住马匹,冷冷问:“怎么回事?”
几个兵丁相互一看,由一个什长模样的人抱拳回答:“禀上差,这妇人无故喧哗……”
“上差,冤枉啊!”
不等他说完,那妇人就已经发声大哭,双手高举诉状,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巩永固吃了一惊,连忙翻身下马,两个箭步就来到妇人身前。巩永固习武之人,见识比较广,见妇人虽然倒地闭眼,但呼吸犹存,心知是因为紧张晕过去了,于是令人给妇人喂水,又掐人中,待妇人醒来后,带其去见太子殿下。
因为妇人的叩阍,前行的队伍不得不停了下来。
朱慈烺坐在马上,冷冷等着。
田守信和宗俊泰,包括佟定方都是紧张,三人左右的看,担心街道两边的二楼商铺中,会有不法之人欲行不轨。因此三人紧紧将太子护卫在中间,宗俊泰更是连声下令,要众军提高警惕。
驸马都尉带着妇人返回,妇人高举诉状,跪在太子马前,哭喊冤枉。
街道上鸦雀无声,百姓们既惊异又兴奋。
朱慈烺坐在马上不动,由右侍郎吴甡出面,目光温和的看着妇人,问道:“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为何拦驾喊冤?”
“回大人,民女申氏,乃胶州团练百总李浩然之妻,去年年末,李浩然随朝廷剿匪,亲手擒获梁山匪首李青山,不想却被他人冒功,李浩然虽不情愿,但却也不得不听从,今年正月初十,李浩然酒后失言,说要将真相禀告朝廷,不想却被那背后之人听到了消息,正月十二日,李浩然巡营之后归家,在家门口遭人伏击,身中数刀而死……”
说到最后,妇人已经是嚎啕大哭。
山东文武都是色变。
“你指的是谁?”吴甡问。
申氏将手中诉状高举,大声道:“山东总兵刘泽清!”
轰。
现场一阵骚动,虽然官员们已经猜到了是刘泽清,但妇人亲口说出,那是让他们震惊不已。山东总兵,可是朝廷二品,挂左都督衔的镇守武将,一个妇人居然敢在太子面前直指刘泽清,胆子可真是太大了。不说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真有,在现在兵荒马乱,朝廷处处用兵,需要倚仗武将的情况下,朝廷恐怕也
不会深究。
更何况冒功之事,岂是刘泽清一人就能做到的?上上下下,从当时的监军太监刘元斌,山东巡抚王公弼,到下面的将官,怕是人人都知情,人人有参与啊,一旦查起来,恐怕谁也不能安宁啊。
百姓更是骚动,刘泽清部下军纪极差,欺压抢夺百姓财物,甚至提刀杀人是家常便饭,百姓们怨气极深,但却无处伸张,今日终于有人在太子殿下面前为大家出头了啊。一时,群情激动。
而这也正是朱慈烺的用意,日后父皇或者朝臣问起,太子双手一摊,苦笑道:“没办法啊,百姓们都知道了,我如果拖延着不处置,朝廷威严何在?”
如果是秘密接了申氏的诉状,虽然有从容处置的回旋,但却失去了即刻处置的理由。因此,申氏这一份的诉状,必须在大街上呈送,如此,太子才有充分的理由断然处置。
“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