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进城,还要带走陈留王妃?”

随着黄老狗阴恻恻吐出这句话,好似整个长安城南处都忽然变得阴冷了许多,仿佛从春天又变成了寒冬,甚至淅沥沥落下的清明雨也结成了冰霜。

姬无敌沉默下来,他可以不在乎黄老狗,也可以不在乎拥有青帝血脉的青牛,但他不得不在乎那或许已经返回大荒天下的准帝陈二牛。

当今天下无帝。

准帝便是世间最顶尖的战力,陈二牛哪怕斩了过去和未来,大道断绝无法再踏足大道尽头,但他依旧是一尊极为恐怖的存在,这天下几尊准帝中,大概也就神帝可以说稳胜他一筹。

黄老狗沉默看着姬无敌,姬无敌沉默看着脚尖儿,都在等一个答案。

直到许久后。

姬无敌才平静道:“道行由己,你们不该替她做决定,或许她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抵触和本座离开...”

“你大可进城去。”

黄老狗道:“陛下阻你进城,是因为他是少爷的朋友,既然老朽回来了,自然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你大可进城,大去可去青楼,只要陈留王妃愿意离开,我陈留王府绝不阻拦,但你若敢有半点逾矩,老朽替少爷再斩你一命!”

说完黄老狗再不看姬无敌一眼。

径直向城内走去。

黄老狗是陈留王府管家,也是陈留黑骑第一代执刀人,他虽没有半点官职,身份更只是陈留王府奴仆而已,但当他说姬无敌可以进城,下一刻满城的大宗师便纷纷退散。

甚至就连落宝楼上已经祭出人皇印的李承安都默默将人皇印收回了盒子里。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

黄老狗说能在长安城再其斩一条命,那就绝不会只斩半条。

姬无敌看着那一人一牛,眼底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反而有些颓败,他此行入长安,就是为了带走李西宁,完成心底的某种执念。

长安因为他的到来而如临大敌,让他并不觉得愤怒只是觉得理所当然,可随着徐长愚和黄老狗接二连三的一席话,让他道心中的涟漪非但没有抹平,反倒是越发波澜壮阔起来。

“公子......”

仙妃担忧地看着姬无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初那个睥睨天下自负霸道的白帝好像变得有些陌生了,姬无道的影子倒是越来越重。

“没事。”

姬无敌强行压下心底的烦躁,摇头道:“走吧,我们进城。”

......

“姬无敌进城了。”

落宝第二层,澹台明月缓缓提起鱼竿,将一尾银刀放入网兜,又认真在鱼钩上放人鱼饵,抛入月牙湖,这才平静道:“他来见你,大概只是因为无法再战胜陈知安,只能通过征服你来捡起某些丢失的自信,这是一种病。”

澹台明月身旁,李西宁也握着一根鱼竿,沉默片刻后忽然认真道:“西宁是陈留王妃,是陈知安的妻子,虽然我们没有成婚,但我们已经交换过婚书,所以...师姐不必担心西宁会有多余的想法。”

李西宁和澹台明月都是极为清冷的人。

在长安城这几个月来,她们经常坐在一起钓鱼,但对话的次数寥寥无几,李西宁大概是不会闲聊,而澹台明月大概是有些尴尬。

所以当里西宁极为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特别是提及妻子两个字时,澹台明月忽然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低头支吾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姬无敌毕竟是天道榜第二人,我只是想让你小心一些。”

“我会的...”

李西宁平静地点了点头,便将注意力关注在手中的鱼竿上,而澹台明月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鱼儿已经咬钩无数次,她却一条鱼也没有钓到。

“师姐,你道心乱了!”

见澹台明月手中鱼竿不住颤动,澹台明月却半点没有要起竿的意思,李西宁忽然歪过头,脸上罕见浮起笑意,就像春日里绽开的一朵青兰:“师姐,你也喜欢他吧!”

“我,不知道...”

澹台明月脸色微僵,沉默很久才认真道:“在认识他之前,我心中只有大道,此生所愿就是登临大道尽头,可听到他身死的消息,道心终究还是乱了。”

澹台明月和陈知安相识于虚神境战场。

收官人之战,陈知安一剑将澹台明月镇压,从此他们携手同游。

期间澹台明月为打磨境界,死死压制境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陈知安都在为其护道,直到澹台明月踏入通玄后两人才分道扬镳。

后来陈知安于东野大泽剑斩小魔王,一剑破两千余甲,杀得人头滚滚,自身也身受重伤。

澹台明月终于出手相助,陪同陈知安从东野大泽,一路颠沛流离回到天瀑山,一路上她亲眼目睹陈知安遭受什么样的针对和痛苦。

两人同游半载,此后一别两宽。

原以为不过只是一个共患难的道友,就此相忘于江湖,可当陈知安陨落的消息传回仙武天下,她道心终究还是乱了,这才远走大荒,她曾扪心自问,却始终没有答案。

“师姐,你现在道心更乱了...”

李西宁伸手接过澹台明月的鱼竿,手掌轻抬,一尾银刀跃出水面,就像一弯银月,李西宁将鱼儿放入网兜,忽然目光微凝,目光落在月牙湖上。

只见目之所及处,一叶扁舟忽然出现。

一个白衣公子负手站在舟头,眉间带笑,眺望那清冷入骨的女子,双手微微抱拳:“逐鹿天下姬无敌,今日前来赴约,见过姑娘。”

李西宁眼帘微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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