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柴房之后,兰姻立刻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阿蛮。
阿蛮靠在用干草结成的硬枕上,沉默地盯着兰姻,平静得看不出一丝端倪,“无论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那我们今夜就逃,一刻也不能耽搁。”兰姻从地上的破碗里拿了两个白面馒头,塞进了腰间的布袋之中。
“逃不掉的。”
兰姻见他一脸从容赴死的样子,气得咬牙:“就算最后逃不掉,也要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好。”
说着,兰姻捡了一根木棍,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形图。
“谢府是个三进院,柴房所在的位置靠近东角门,从东角门出去必须要经过家丁院、马厩、库房,并且每个角门都有守卫巡视。”兰姻思索了片刻,补充道:“我们必须先引开守卫,才能从角门出去。”
阿蛮问道:“你想好用什么办法支开这群守卫了?”
“......没有。”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结了下来,只剩下风雨拍打在窗柩上的哗啦哗啦声。
夜色中,那声响愈发显得清晰而凌厉,仿佛要将这寂静的夜撕裂开来。
阿蛮看着兰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良久,阿蛮扶着榻沿缓缓下了床,他走到兰姻身边,低头看着地上的地形图,用手里尚未雕刻完成的木剑在地上圈出了一个方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蛮所指的位置与后院柴房仅一墙之隔。
兰姻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庖屋。”
阿蛮闻言,稚气未脱的脸上显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子时至寅时,庖厨会回房休息,庖屋无人值守。只要在这里放一把火,我们就可以趁乱逃出去。”
兰姻皱着眉头担忧道:“可是外头在下雨,柴薪湿润不易点燃,而且雨势不小,即便点着了火,火势恐怕也难以蔓延。”
阿蛮平静地垂手站立,不再作声。
兰姻看着阿蛮,心里不禁有些意外。这还是他一个月以来,第一次主动说这么多话。
兰姻不忍打击他,于是宽慰道:“其实,我们可以试一试。毕竟,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不过,我们得祈祷子时过后,天不再下雨,那样我们的计划才有可能成功。”
丑时三刻,天公作美,夜色中乌云渐散,雨势渐褪。
屋檐上残留的雨滴轻轻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而有节奏的声响。
柴房内燃起一道微弱的烛光,透过破旧的窗扉,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紧接着,一阵拍门声骤然从柴房内响起,“来人啊,快开门!”
门外的守卫从瞌睡中惊醒,不耐烦地冲着屋里怒吼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喊什么喊!”
兰姻的声音隔着一道房门喊道:“我们要上茅房!”
守卫朝着泥地里唾了口浓痰,烦躁地嘀咕道:“真是懒人屎尿多,不胀也要拉!一晚上你们都来来去去多少回了!”
随着门锁打开,只见兰姻小心翼翼地扶着阿蛮走了出来,阿蛮的步伐显得有些虚弱,看着像是身体状况不佳。
守卫见状,立刻拦住了兰姻的去路。
兰姻心中忐忑,生怕守卫发现了什么异常,连忙大剌剌地奉承道:“守卫大哥值勤辛苦了,我弟弟怕是吃坏了什么东西,隔一会儿就肚子疼——我们保证这次一定拉干净了再回来,不会耽误太久。”
守卫鄙夷地瞅了兰姻一眼,然后又打了个哈欠,显然是困得不行。
他挥了挥手,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回来,别磨磨蹭蹭的!
兰姻点头如捣蒜,连忙答道:"马上,马上。”
她扶着阿蛮,立刻加快脚步,很快就走出了守卫的视线范围。
两人绕到了柴房的后方,这个角落被阴影笼罩,没有任何的监视。
角落里挨着一间用木块和杂草搭成的茅棚,既原始又简陋,里头没有人洒扫,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粪臭味。
兰姻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摒住了呼吸,迎着恶臭快步走进了茅棚,伸手从里面摸出了之前藏好的干草。
“这些干草用来引火应该足够了。”兰姻一边说着,一边将干草抱在怀中。
一转头,只见阿蛮此刻已经站直了身子,与之前病恹恹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从衣袖里掏出了半截蜡烛,兰姻见状,立刻从他手中接过了蜡烛,说道:“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全,还是我去点火吧。”
说完,她抬头望向身后那堵高墙,高墙后面就是庖屋所在。
青石砖瓦砌成的墙面在下过雨后变得尤其湿滑,加上墙体足足有兰姻身长高度的两倍,仅凭她一人根本无法翻越围墙。
兰姻转头与阿蛮默契地对视一眼,阿蛮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跪下了身子。
兰姻见状,脱了鞋子,轻踩上了他的双肩。
纤纤玉足宛若凝脂,细腻温润的触感不经意擦过阿蛮的耳际,脚掌的温度和力度不经意触动了阿蛮的身体感官,也在无形中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情愫波动。
这时,兰姻有些不太合时宜地调侃了一句,“阿蛮,你太瘦了,我都生怕把你的骨头给踩断了。”
阿蛮没有说话,随之挺身站起,兰姻也看不到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随着身子腾空而起,兰姻下意识将手掌紧贴在墙面上,她一脚踩着阿蛮,另一脚用力蹬着墙面,然后她使劲攀着墙头的瓦片,足尖用力跨上了围墙。
她趴在墙头,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着下方的阿蛮,嘱托道:“你在原地等着接应我,一有情况就敲击墙面,我会尽快回来和你汇合。”
阿蛮仰头看着兰姻,点了点头。
话不多说,兰姻迅速从墙头滑下,赤着脚走进了庖屋所在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