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动声辚辚，宁云蓁和卫迟坐在车厢里，预备先将她送回府而后卫迟再赶往司中。
这告了半日的假当真是没有平白浪费，过得精彩极了。
“头可还疼？”
卫迟将她揽着，未受伤的那一侧靠在自己肩上，眉眼带着关切地细细问道。
宁云蓁没有瞒他，苦笑着牵起唇角：“你别说，那一刻我竟然觉得自己青天白日里看到了星星，这会都还有点嗡嗡的。”
她头上以纱布贴着的伤口实在醒目，看着可怜极了。
卫迟不觉好笑，抿唇侧首，伸出手轻捏她那半张脸，带点责备意味地道：“往后你要做些什么可否与我先商量一下？你瞧今日这伤，还不知几时能好呢。”
宁云蓁诚实地点点头，道：“我自然都是与你商量的，只是今日情况特殊，况且我知你应当也不想去那承乾殿...”
她越说声音越小，卫迟自然也懂她的意思。
她是时刻都将自己的安危记在心上的，反倒是她自身如今受了伤，虽惹他心疼了却也不是有意的。
马车骨碌碌行驶着，车厢里两人相互依偎的模样如同一幅美好而隽永的画卷。
宁云蓁将自己和李眉的谈话低低同他说了，卫迟闻言丝毫不意外，只是他忽地又想起了另一桩事。
“你上回同我说的，要在那公主府建一条暗道，是否就是为了这事准备的？”
宁云蓁点头又摇头，思忖道：“是也不是吧，母后如今下定了决心固然是好事，至于是否还要留在京中得全看她的意思。”
公主府的暗道她知道卫迟已经在找人修建了，那里头的几个下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会太设防，只是宁云蓁最初想建这暗道，是为来日京城可能会发生的动荡准备的。
京城里仍旧是天子脚下，其实李眉出了宫最好的就是离开京城，重新寻一个地方好好生活，若是她还想留在京城，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要处处小心罢了。
这个等到时候再问她吧。
“你等会去司中记得我们早间说的事，既然要去皇陵便早点动身，得在母后下月生辰之前赶回来。”宁云蓁仰头，叮嘱了他这一句。
卫迟点头：“我有分寸。”
马车到了卫府门口，卫迟一直目送她下了马车由丫鬟搀着进了府，才唤车夫去下一个地方。
......
卫玄双眼通红，瞪着身前的卫敞，手撑在案几上不住平复呼吸。
“不不不，这不可能，阿迟他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弟弟呢？我们一同长大，到现在二十一年了，爹你别在这个时候和我开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今日一回了府中，就被卫敞叫来了书房，随即得知了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卫敞叹气，视线落到他因为惊讶而瞠大的双眼上，目光平和中带着明锐：“爹有时候也希望他若只是你的弟弟就好了，可惜事实的确并非如此，你娘昨夜还在苦恼怎么和你说这事，几乎半宿都没合眼。”
“娘也知道？所以你们都是瞒着我的？我和阿迟一起习武一起读书，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亲弟弟，就是我们卫家的人！您如今和我说这话，是预备赶他走吗？”
卫玄厉声质问着，垂在身侧的五指并拢成拳，嗓音都带上了急促。
在他心里，卫家的每个人都举足轻重，重要程度不可估量。
他们兄弟自幼一起长大，要是卫敞决定将卫迟赶出府，他拼了命也要把他留下来！
卫敞虎目一瞪，气的胡须都跟着抖动了，拍案而起道：“小兔崽子！在你心里你爹就是这种人吗？”
即便他们和卫迟没有那一层骨血亲缘的羁绊，他也不可能将他说赶出去就赶出去啊。
这么多年下来，府中任何一个人对他都是有感情的。
卫玄抿了抿唇，桃花眸里忽明忽暗，声音也削弱下来：“那...那阿迟当真是那样的身份吗？”
如果说卫迟不是他亲弟弟是第一个晴天霹雳，那他是前朝皇室的身份就是第二个晴天霹雳，接连下来将他砸得懵懵的，短短时间里已经掐了自己数次怀疑是否是在做梦。
卫敞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应声道：“你自己知晓就好了，如果你还想保住你弟弟的这条命，这事就万不可对旁人说。”
卫玄低下头，心里的情绪连自己都弄不明白。
半晌，他瓮声瓮气地说道：“爹你放心，我还是会保护好弟弟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出去了。
卫敞望着他的背影，又沉沉地叹了口气，想着让他自己静静也好。
......
日头偏西，给天际镀上一层朦胧橙光。
卫迟回府的时候，远远就瞧见有一人正立在门前的廊下来回踱步，身形俊逸疏阔，穿着一身月白的斓衫，离得近了越瞧越熟悉，赫然发现正是有几日没打照面的卫玄。
卫玄见他回来，匆忙往前走几步，努力牵起一抹同往常一致的笑意，尽量轻松道：“阿迟回来了，我...我找你有些事。”
卫迟顿住步子，细细打量他的神色。
尽管再怎么遮掩，可两人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他这摆明了就是有心事的样子。
卫迟略一思索，心道怕是父亲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他，当即心里发出一声喟叹。
“兄长先去演武场吧，我稍后就来。”
卫迟笑道，神情没有丝毫窘迫，话语也如从前一样，淡却并不疏离。
“噢，好。”
卫玄一愣，连忙开口应道，卫迟目送着他的身影，偏头对着身侧的云鹤道：“去买几坛子酒回来，稍后帮我放到演武场边上就可。”
云鹤抱拳应是，调转身下的马买酒去了。
一刻钟后，演武场上的两个身影已经缠斗的不可开交。
“卫迟！！我好歹是你的哥哥，你能不能让着我点！”
卫玄扶刀而立，口中连连叫停，下一秒双腿盘着坐在地上，斓衫的领口早已被汗浸染的湿透。
不难想象方才这里是怎样一番激战。
太险了，谁能想到和自己的弟弟比试还差点就有杀身之险啊，说出去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卫迟正战得酣畅，深邃的眉眼带着一抹将要出鞘的锋利，听了这话就挑唇笑道：“少废话了，你今日若能赢了我才能继续做我的兄长，若是输了，你得唤我一声哥哥。”
那最后哥哥两字被他咬在唇齿间，若对面是个女子，只怕已经恼羞成怒发觉被调戏了。
卫玄目光一时变得不可思议起来，连忙撑着刀一骨碌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