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不到半个小时就拟好了，上面注明了林海月提出的一切条件，一式两份，签字按了手印。
两份合同是秦战手写的，好看极了，有一种印刷体无法比拟的美感。
他写合同时，林海月的目光一直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小臂上。
因为用力的缘故，秦战手臂上线条流畅的肌肉绷起，手背的筋络一动一动的，随着书写的节奏起起伏伏，显得遒劲有力。
不知怎么的，林海月居然因此看得入了迷。
她一直以为秦战是在事业有成之后才学的书法，毕竟据他自己说，小时候条件不好，读书不多。
结果现在才发现，他早在年轻时就写了一笔好字。
字体潇洒，风流卓然，飞扬中不失方圆，完全带出了秦战本人的气质。
字如其人，这话还真是没错。
字好看，连带着给脸也打了高光。
趁着秦战低着头写字的工夫，林海月的目光大胆地落在他的侧脸上。
秦战的五官分明，眉眼锐利，就连下颌线都是刀削一般，胡茬微微冒头，充盈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暗暗涌动着野性的味道。
尽管此时低头写着字，他的神情依旧难掩坚毅和自信，仿佛正在书写的不是合同，而是战书之类的东西。
林海月越看越喜欢，脑海中不断将眼前的他与那个中年秦战重叠，愈发觉得饶有趣味起来。
一直专注誊抄合同，没注意到林海月的注视，等放下笔时，一抬眼便对上了她的目光。
嘴角禁不住微微上翘，秦战想说什么逗逗她，可碍于旁边有黄红兵在，只好作罢。
他清了清嗓子，“好了，你们再看看，”
将合同递到他们面前，一人一份，林海月和黄红兵略了一遍，点点头，都没什么异议。
黄红兵虽然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可事已至此，没得后悔了，在合同上签了字，盖了章，别别扭扭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走了。
林海月和秦战特意等了一会儿才出来的，直接上了车。
大概是因为刚才在车上发生的事情，两人刚一关好车门，气氛立即就变得暧昧起来。
林海月没看他，自顾自系着安全带，仿佛这安全带出了什么毛病，理了半天才扣好，然后又开始梳理带子的长短。
秦战以为真的是安全带出了问题，俯身帮她去整理，林海月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吻自己，连忙做贼心虚地看了眼车子外面。
“别！”
阻止的话刚说出口，这才发现秦战只是要给自己整理安全带而已。
自作多情的窘迫感顿时让她羞红了脸，“不……不用的，我已经扣好了。”
秦战笑了，坏笑，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挑着，像是在克制。
林海月心里有点羞恼，可也不好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撇过脸去不理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海月发现，表白前后的秦战反差有点大。
表白之前冷冷淡淡的，骨子里都透露着不近女色的气质。
可表白之后就不一样了，本以为他们第一次接吻，主动攻击的人会是她，却没想到居然是秦战。
他这么一主动，自己反倒不会了。
正因为刚才的那个吻猝不及防，太让人意外，林海月才会误解秦战刚才的举动。
而且人也似乎变得坏兮兮的，刚才笑成那样，分明就是对她起了逗弄的心思，只不过两人还不是“太熟”，所以才克制住了。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林海月一颗心小鹿乱撞。
看来人的本性大致是不会变的，上辈子的中年秦战也是这样，外表冷冰冰的，威严霸气，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又傻又黏人，甚至还会撒娇。
有一次他们腻歪在一起的时候被司机无意间瞥到了，看到秦战一脸降智的模样，司机惊讶得眼珠子都差点飞出来了。
林海月再次瞥向秦战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红晕。
“你要承包的厂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虽说此时做出这个提议有掩饰尴尬的意思，但林海月也是的确想去看看，他承包的厂到底什么模样。
毕竟秦战在自己的事情上那么用心，自己总不好不管不问的，去看看，说不定能帮点忙。
以为他很痛快地答应，却没想到，秦战微微怔了一下。
“……行，走吧。”
林海月心里莫名有种踏空的感觉。
秦战这话，听上去似乎不是那么情愿。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没多想，也什么都没问，因为她实在想不出他不愿自己去的理由。
那个拖着尾音的“行”，大约只是个无意识的停顿而已。
厂子离得有点远，秦战开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到。
这年代，路上车少，开车二十分钟，的确已经算得上远。
厂房就在果园旁边，果园一片茂盛景象，郁郁葱葱，果实累累，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的园子。
而厂房就不一样了，建筑整体看来还不错，可玻璃却是残破不堪的，一看就是被人打砸过。
厂房的门也大敞着，里面一片狼藉景象，机器是没有的，原材料也是没有的，往门口走饿了几步，看到里面有几个人在做清理。
不用说，这里一定经历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田家倒台，厂里的东西都被讨债的搬走了，还有些趁火打劫的，拿得什么都不剩，这才变成这样。”
没等林海月开口问，秦战自顾自解释道。
“不过也好，之前的设备据说也不怎么样，虽然再买贵了点，可好歹是自己精心挑选过的，用的放心。”
厂房不大，但也是上下两层，林海月在心里盘算着，别说买机器了，光是重新修整这里就得花不少钱。
她突然想到，可以把这里的项目打包给于建设做，这样可以便宜点，节省成本。
“我们上去看看吧，培训班那边的墙面涂料用不了，说不定可以用在这边，还有一些管线什么的，我们去算算平方数，到时候让于建设报个价……”
说着就要往里面走。
结果还没迈出第二步，就被秦战拉住手。
“不上去了，这样，我带你去果园看看吧。”
林海月愣了一下，敏锐地在他的脸上瞥见了一抹紧张，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快速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某个地方。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目光刚刚捕捉到一个人影，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听见一道温柔的女声。
“战哥，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