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高回舟听到自己这样问道。
姜沅沉默了片刻，微微抬起头，月光在她的眼睫处落下了一片阴影，敛去了她眼中的神色。
高回舟只能看到她微微弯起了嘴角。
“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回京城啊。”
姜沅的声音如往日般清脆，像是没有丝毫的差别：“你的事情做完了，你总要回去的。”
是了，姜沅她都知道。
高回舟又沉默了，姜沅做好了准备想知道，可他……没准备好。
“和我说说吧，”姜沅道：“不要瞒着我，我想知道。”
往日被二人默契又刻意忽略的话题此刻被姜沅端上了桌，她注视着高回舟的眼眸。
她完全抬起了眼，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高回舟终于见得了她眼中的情绪。
可他却好像哑了声，喉结滚动了两圈却没有吐出什么词句来。
他的沉默与难言却让姜沅明白了什么，她微微退后半步，声音故作豁达：“三天吗。”
高回舟没说话。
“也是两天吗。”
高回舟还是没说话。
姜沅终于沉默了，二人的月光下相顾无言。
不单单是高回舟能看清楚她眼中的情绪，姜沅也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挣扎。
“明天吗，”姜沅还是开口了：“明天就要启程回京了吗。”
“我……”
姜沅抬起手，胡乱地拍了拍脸：“比我想的还要早，有点突然，不过没关系，回京是好事，确实是京城更适合你，你该回去的。”
说到最后她甚至有些胡言乱语，不知道是对高回舟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明天什么时候启程，我去给你准备点干粮路上慢慢吃，你早些睡下好好休息，”她眨了眨眼正要扭头往外走，可下一刻手腕上就传来了一道力，那道力束缚着她，让她回了原地。
高回舟上前一步，他的身躯隔绝了月光，气息温度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朝姜沅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不是明天走，”他终于开了口：“还有两天。”
两天后已经是能推到最迟的时间了，那封信估算着已经到了京城到达了想送达的人手中，启程后他就得日夜兼程地赶回京城。
很辛苦，但他甘之如饴。
“还有两天啊，”姜沅喃喃着，她沉默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高回舟也没说话，他就着月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姜沅，用视线充当墨笔勾勒着姜沅的眉眼。
“回京城会有危险吗，”姜沅问。
“不会，”高回舟回答着：“那些人一时半会不敢再次露面，我已经把这事送到京城，倘若他们敢这时候杀我，也是将一切摆到了明面上做实了他们的野心，陛下仁德体恤他们的从龙之功，但倘若杀了我局势就变了，他们不会动手的。”
姜沅只就问了一句，高回舟就几乎把一切都表明了，姜沅眨了眨眼：“你和我说这些没关系吗，这些是我能听的吗。”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酒楼，她总是很聪明，高回舟甚至还发现姜沅对算数这方面有惊人的天赋，她都不用算盘辅助，只是垂着眸那么思索片刻就能将数字完全正确地报出。
而就是这么聪明的她，此刻难得显出了几分无措。
很少见的一面，可高回舟却更加珍惜。
“当然没关系，”他微微弯了弯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透出了几分温情：“我想告诉你。”
“你安全就好，”姜沅的视线下移，落在了高回舟的肩膀上。
就是这里，曾经受了很重的伤。
“你的伤没事了吗，可以赶路吗。”
“没事，”高回舟摇了摇头：“都好了。”
仗着身高优势，高回舟能够轻易地看到姜沅垂眼时那密而长的睫毛，她的视线继续下落，落到了自己的腰侧。
他的腰侧先前也受了伤，现在伤口早已结痂。
明明是隔着衣物布料，但姜沅的视线仿佛如有实质，将他的衣物拨开一寸一寸地贴到了他腰侧的肌肤上。
泛着细细密密的痒意。
真实又不细微，让人很难忽略。
高回舟的呼吸错乱了一瞬，他皱起眉。
是痂在脱落吗，新生的肌肤总是会泛着痒让人难耐的，但……不是已经结痂了吗。
“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就在高回舟还在找寻那莫名的痒意是因何而起时，他听到了这句话。
他呼吸一窒，本能地伸出手不想让姜沅离开。
也就是此时他才发现，在拉住姜沅后，原来自己的手并没有从姜沅的手腕上离开，他保持着这个动作。
姜沅的肌肤很白，在月色下更是为其渡上了一层独属于月光的莹白，看起来更为圣洁，像是在微微发着光。
高回舟抓着姜沅手腕的手不自觉地更紧了几分，他不太想放手。
“先松开。”
只可惜事与愿违，刚才姜沅似乎也并没有发觉这件事，但这一次她却叫自己松开手。
高回舟的手指动了动，只好不太情愿地松开了手。
他垂着眸，那只手背在身后被紧紧攥住，似乎想留下些什么一般。
“怎么了。”
姜沅一直在等待着高回舟先开口，毕竟是他抓住了自己不让自己离开。
可她等了片刻，却只看到高回舟看着自己，眼中透着复杂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心虚。
姜沅甚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但高回舟不开口便只能由她先问了。
高回舟是想说些什么的，但迎着姜沅的视线，他又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之前答应你的五百两我会给你的。”
姜沅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高回舟还记得这件事。
确实她一开始是奔着这五百两才收留高回舟的，但在这期间，她早已将高回舟视作好友，而高回舟也不知道帮了她多少。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对了，还有你之前给我的玉佩，我没有当掉，等明天我找出来就还给你。”
她又要走，只是这一次手腕被更加快速地握住。
高回舟握着她的手腕，直直地注视着她的眼眸，鬼使神差地问出了那句压抑在心底的话语。
“你愿意和我回京城吗。”